华尔街一刻：好莱坞特效公司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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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今年奥斯卡之夜的夺奖热门《地心引力》囊括7项大奖，风光无限，但成就这部电影的好莱坞特效产业却沦为垫脚石，生存堪忧。在遭遇外州减税扶持和中印廉价劳力的夹击下，好莱坞特效公司图谋从“打工仔”变身“制作人”，妄图绝地反击。
纵观这两年奥斯卡获奖名单，无论是今年独揽7个奖项成为最大赢家的《地心引力》，还是去年众望所归的《少年派》，“特技”都是成就这些大片的必备关键词。然而，前台的大片们在好莱坞璀璨的星光下独享高票房的同时，后台的特技制作公司们却面临着生存危机。
《少年派》特效公司破产 小金人成“死亡之吻”
2013年的奥斯卡上，华人导演李安带着他的3D电影作《少年派的奇幻飘流》席卷11项提名，最终荣揽最佳导演、摄影、配乐和视觉效果四项大奖成为当晚最大赢家，加上在全球超过6亿的可观票房，不管“钱途”还是“艺途”上，都让其它入围的影片望尘莫及。
而当全球观众们惊叹于《少年派》电影中美轮美奂的午夜海洋和落日余晖时，凭借此电影拿下最佳视觉效果奖的特效师比尔?威斯登霍佛（Bill Westenhofer）走上奖台，告诉大家，这一切，甚至是那只活灵活现、名为“理查德?派克”（Richard Parker）的老虎，都是虚幻的。
“讽刺的是，我们创造出的景象依然让观众们争辩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你看到的，确实是假的。”比尔半开玩笑地说道：“这就是视觉效果后期创造的奇迹。”
而话音未落，典礼现场便响起用于催促获奖者结束发言的音乐，但他并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最后我要感谢近一年来所有为这个电影出力的艺术家们，包括Rhythm & Hues公司。不幸的是这个公司正遭遇严重的财政危机，现在我希望你们都能记住… ”
之后Bill Westenhofer的话筒被切断，奥斯卡直播进入广告阶段。而他接下来要说的是：“赢得奥斯卡最佳特效奖已经成为我的‘死亡之吻’。”
此时，500多名好莱坞的特效师们正在举办奥斯卡颁奖晚会的剧院外进行示威游行，而此时在剧院内还沉浸在奥斯卡光环下的众人，没能听到比尔这句没能来得及说出口的肺腑之言，更不曾想到，就在获得小金人的两星期之前，他带领下的《少年派》特效制作公司Rhythm & Hues，这个三次拿下奥斯卡最佳视觉效果奖的好莱坞王牌特效制作团队，已经由于债务高筑而正式递交了破产保护申请。
小金人没能阻挡死神的来临。
特效产业“全球化” 好莱坞王牌特效公司光环褪色
将一切不可能变为“可能”，电影特效加上3D和Imax影院，宠坏了观众们的视觉要求，宠坏了导演和编剧们的想象力，也宠坏了好莱坞电影的全球票房。而当像《Life of Pi》这样由特效成就的“大片”风靡全球时，大街上抗议的特效师举着的牌子上写道：“I want a piece of the Pi too.”（我也想分一杯羹）
从2008年起，美国本土影视特效公司就纷纷陷入怪圈，小公司接二连三倒闭，大公司不得已一次又一次裁员。业内人士分析，是因为制片公司出价压得太低而特技成本上升，如此使得门槛降低而竞争加剧。由此，越来越多的公司已经将电影制作地从加州迁移到能够提供高额税收减免的美国其他州，甚至其他国家。
根据美国研究机构Milken Institute发表报告显示，从2004年到2012年期间，加州影视娱乐业减少了1.6万个工作职业，下降11％。而纵观今年奥斯卡最佳影片的9部提名电影当中，仅有《她》这一部是大部分在加州拍摄完成，无论是影视制作还是拍摄地都在不断朝着外州或外国迁徙，好莱坞“全球化”趋势势不可挡。而留在本地的好莱坞特效师们很多都从全职员工被迫转为“短期合同工”，在没有工会的保护下，基本权益将很难得到保障。
李安在得知《少年派》特效公司Rhythm & Hues宣布破产后表示遗憾，但同时说道，特效制作成本太高，希望还能再便宜点。而这番言论激起了好莱坞特效师们的集体抗议，其中名为Phillip Broster的后期特效师更是在公开信中指责李安不懂感恩，他写道“你要知道，并不是电脑晶片或是硬盘花了你如此多的钱，而是艺术家们的投入，因此你才能完成这部影片。”
相比之下规模较小的好莱坞特效公司BarbedWire总监及合伙人阿维?达斯（Avi Das）向记者表示，跟特效行业的其它好莱坞公司一样，BarbedWire也经历着一些财政困境却没有资本像大公司一样“全球化”，所以，当前将公司的市场定位从“单一特效提供”转型成为“整套电影制作”，成了BarbedWire的破斧沉舟之举。
“这些年来，随着这个行业的变化，我们不得不改变我们的目标和商业模式。”阿维摇着头说道：“目前除了担忧影视特效行业的工作岗位正在从这个国家流失，我们将自己创造岗位、制作电影。一些小成本、小团体的电影还是能在加州完成的，我们将自己创造一些特效师工作机会，而不是仅仅抱怨每天都有工作流失去外地。”
“加州设计、中国生产”，下一个好莱坞运营模式？
2014年奥斯卡，特效片依旧大行其道，其中《地心引力》（《Gravity》）包揽最佳导演及最佳视觉效果等七项大奖。参与这部电影特效制作的好莱坞特效公司Prime Focus World创始人兼CEO纳密德?马尔霍特拉（Namit Malhotra）接受记者独家采访时表示，近年来美国电影特效制作行业受到来自包括中国、印度以及加拿大等全球范围内竞争者的冲击，这些地区对于电影特效制作行业实行减税扶持，从而使它们比位于好莱坞的特效老牌公司们更具竞争力。
“这几年发生的趋势是好莱坞特效已经从本地产业发展成为了全球化产业，跨国特效公司能够对好莱坞大片们进行互相合作，但一些公司仅仅专注于一个地区的市场，但导演和制片厂们已经开始在全球另外的市场上寻找商机。”纳密德坦言，一些国家为了吸引电影投资，提供20％到30％的税收减免政策，比如说加拿大和英国。同时，像印度和中国这样特效和人力成本更低的发展中国家更能帮助制片商们降低电影制作成本。
数据显示，好莱坞电影制作的一般行业利润在20％到25％左右，但特效行业利润仅有5％，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特效制作存在主观成分，不可避免的反复修改带来的成本增加只能由特效公司承担，而最后得到的酬劳仅仅是合约规定的价码。而为了提升竞争力，特效公司们不断翻新特效制作软件，成本提高的同时收益却未必能保证。由此，一部电影需要的特效工作量很容易使得公司结构短时间内过度拓展、太过庞大，而一旦没有后续项目接上，资金流便很容易断裂。在市场竞争如此激烈的情况下，不能改变大环境，就只能尽可能降低成本。如果好莱坞特效公司还将眼光停留于不再有减税扶持政策的美国加州本地，那么破产便是早晚的事。
“仅仅把眼光留在不再有减税政策的加州，强制压低价格与有着30％税务减免的国际特效公司竞争，如果不严格控制团队规模和价格，一而再再而三的项目接连做下来，你会发现你将自己置于一个不可持续发展的位置。”纳密德分析道：“这就是Rhythm & Hues所遭受到的财政问题，科技普及化让特效公司们都做得很好，但问题是你能不能赚钱。”
好莱坞特效公司如何全球化？以Prime Focus World为例，公司在全球有着六个制作中心，分别是美国洛杉矶和纽约，英国伦敦，加拿大温哥华，印度孟买，以及中国北京。纳密德表示，如此分布不仅让公司地理占优，享受减税扶持政策，而同时来自中国和印度等亚洲国家对电影特效需求的激增将给公司带来更多机会。
“中国和印度市场的发展对全球化的特效公司来说是很好的机会，而公司要思考清楚如何为这些市场的电影和制片人提供服务。跨国合作越紧密，越能更好带来人才和发展特效技术，我希望我们将建立一个长期更可持续发展的产业链。”
采访最后，纳密德笑着问：“手机就是在加州设计、在中国生产拼接，为什么这不能成为我们这个特效行业的商业模式呢？”
尾声
特效师们称自己为“艺术家”，而面对的，确是残酷的资本市场。他们一边手握多个奥斯卡大奖，一边却又无法扭转面临破产的处境，特效公司们构建着影片中美轮美奂的景色，却又不得不回到残酷的现实。而当制作全球化成为必然趋势。好莱坞电影无论是拍摄地还是后期制作地都不可避免地开始走出加州，走出美国时，好莱坞的特效公司们是否会迎来更多的“死亡之吻”呢？
（腾讯财经特约记者 陈茜 发于美国洛杉矶）
